不记得是哪位前辈说过:哪个医生手上没几条人命。再好的医生也有血的经验和教训,也许这就是一个医生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千万不能忘记,这些代价是别人的生命,我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人的生命更为宝贵。

来源:医学界消化频道

作者:一听倾心

今天被小护士劈头盖脸骂了一句:你这个狠心的禽兽!

我知道她这么说,是因为下午那个被家长连哄带骗,一路哭着刚刚做完超声内镜检查的6岁小女孩。这个孩子在外院做了两次胃镜均提示胃窦0.8cm粘膜下占位,报告单底下的治疗建议清楚的写着:完善超声内镜检查进一步明确。

孩子的妈妈从生活的小县医院要做这个检查。其实有经验的内镜医生光凭其中任何一张胃镜单就基本能判断出那是个胃窦的异位胰腺。我不知道在孩子的就诊过程中有没有一个医生给孩子的家长解释过什么是异位胰腺,我只知道当我说可能是异位胰腺的时候,孩子妈妈眼里流露出的是无比迷茫的眼神。做还是不做?我也曾犹豫过。做,那么小的孩子,一根胃镜插在喉咙里的痛苦也许会让她恐惧一辈子。不做,领导会说你推诿病号,孩子的家长不放心,医院继续完成所谓明确诊断的夙愿。思量再三我还是选择做,为了给孩子的诊断一个交代,也为了去掉孩子家长的心病。

做完检查我说这就是异位胰腺,然后用10分钟时间详细给孩子的家长讲解什么是异位胰腺,它是怎么产生的,会不会生长,会不会变化——·害怕她听不懂,我就给她打比方说:这个病其实就像我们普通人都长5根手指,但有人的人却长了6根手指一样。讲完后我看到孩子妈妈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纠结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我想她应该听懂了。最后我特意强调:以后别听任何人忽悠去做手术切掉之类的话,没有必要;非要做,等到孩子长大后再做不迟。因为我知道总会有些一知半解或者别有目的的人,会怂恿毫不知情的患者做一些本不该做的手术。这样的人大有人在,不知道我和他们比起来谁更禽兽一些?

很多年以前,当我还只是个住院医的时候,有一次我的老师值夜班,有一个不算很严重的脑梗塞病号夜里4、5点的时候说不舒服,老师重感冒由于身体不适就没有起来看病号,结果患者快天亮的时候昏迷了,一查电解质钠非常低,尽管接下来第二天我值班的时候连续24小时都没有合眼,一直守在病床边,但血钠怎么补都补不起来,第三天患者就去世了。尽管我们知道脑梗塞会出现意识加重,甚至死亡,这一点我们入院的时候也向患者家属交代过,可以顺理成章的这么向患者解释,但我们心里清楚其实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当患者家属无意间提起当晚最初不舒服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来看一眼的时候,我们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其实老师是行医十几年的老医生,平日里是个责任心非常强的人,那一天也许是因为高烧,也许是一时疏忽,没有起来查看病人,患者这不幸的结果让她难过并且愧疚了很久,也让初为医生的我铭记了一生。以后值班的时候,患者只要说不舒服,我必须要到床边看一看,也许这一趟耽误了一点时间,惊醒了一场美梦,打扰了一时心情,但至少这一眼能让患者感到被重视,能让我做到心里有底,能把风险降到最低。我想所谓临床医生,千万别忘了医生前面还有两个字叫:临床!

我想每一个医生,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行医故事,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教训。不记得是哪位前辈说过:哪个医生手上没几条人命。再好的医生也有血的经验和教训,也许这就是一个医生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千万不能忘记,这些代价是别人的生命,我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人的生命更为宝贵,从某种角度说,医生是站在生命的高度和死神对抗的人,不论输赢,我们都在尽力:尽力的挽留一分一秒的生命,尽力的减少一丝一毫的痛苦,尽我所学让患者得到身心的治愈或是安慰。

当了多年医生后,我一直觉得,对生命是应该永远心存敬畏的。针对某个患者的治疗方案绝不是读几本书,上几年学,看几年病就能制定出来的,它应该是考虑到医疗技术,患者利弊,医患关系,经济能力,人文背景等诸多方面的综合结果。看着太多不合理的治疗方案横行于世,我不知道这些方案的制定者晚上是否会被噩梦惊醒,若干年以后会不会有人指着你的脊梁骂你无德。可能权利和金钱让很多人在那颗单纯的初心上蒙了灰,迷了眼,但无论何时我都会记得当初为何学医,不敢说悬壶济世,心系苍生的宏愿,我只为那心底的平静,夜晚的安宁,良心的无愧和对生命的敬畏。

无愧过往,不畏将来,让人性的善良和职业的责任成为医学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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